回村的路上,有两个男孩正在田埂上放野火。被他们烧过的田埂像一条条黑龙蜿蜒在灰濛濛的田野上。远远地,只见他们将一束火苗舞动几下,一股黑烟便冲天而起,北风顺势将火焰推着从田埂这端滚到那一端。男孩们舞着木棍和土坷垃,朝着火焰或砍或击,并稚气地叫喊着冲呀杀呀快投降呀。火焰在田埂的另一端熄灭后,男孩们在满是稻茬的田里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又奔向另一条田埂。
我冲着他俩叫,有四个易拉罐,你们想不想要?
男孩们立即冲过来问在哪里。我告诉他们,必须先将塑像上的脏字都擦掉。他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立即往村里跑,回家拿抹布去。
男孩像小鸟一样再次飞过我们身边时,其中一个停下来,悄悄地告诉我,他看见小小的妈妈正在自家茅厕里藏什么东西。
大姑要过去看看。
同村里多数人的茅厕一样,三姑家的茅厕,多半地方存放着预备春耕时撒在地里的草木灰和几捆没烧的柴火。我移开柴火捆,发现一只旧布包里装着一套破烂不堪的衣服。大姑看着这破衣服问,这东西有什么好藏的哩?我认为三姑大概是怕人看见了才会躲躲藏藏。大姑不相信这破衣服对三姑会有什么用,而且三姑在最困难时,也从来都是将头上脚下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她有意向男人半露半掩地敞开衣襟,否则哪怕衣服上的补丁再多,外人也无法看到她身上不该露出来的肉。她不明不白地先后生下的四个孩子,也从来没有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不是大拇指钻出鞋外,就是小屁股半边没布。三姑手上的活巧,小时候我就羡慕,她用花布将小小的破衣服补得花样翻新。远远近近的不少男人都很迷恋过去的三姑。可是三姑现在人老了,珠黄了。所以,大姑总在嘀咕,三姑靠什么来维持着让三个女儿上学。大姑嘀咕过后,就骂三姑的儿子大大,太忘恩负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