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在空空荡荡的玉米地里跑来跑去。此时是九月,四周飘荡着一层薄雾,我们走得很慢。乔治腿脚无力,走一会儿就累了,于是也不再说话。我们在一个门边靠了片刻,享受下午稍纵即逝的阳光。然后他就又犯蠢了。他完全不去注意那些疾驰而过的棕色鹧鸪,也根本不想同我分享我手里那捧熟透了的黑莓。我从树篱上把野葡萄藤拽了下来,摘下上面一丛丛红色、绿色的浆果。而他就这么看着这些浆果,毫无兴趣,也不见喜悦。
“该不是有毒的吧?”他干巴巴地道。
他斜倚着门的样子就像是一株正在倒伏的树木——正在逐渐疲软、褪色、腐败,树身上渐渐生满了小小的蕈菌。此时光线不算明亮,偶或有厚重馨香的阳光扫过,却都不曾在他的身上稍驻。
堆场里树立着一个个垛子:金黄的是麦子,灰黄的是干草;它们俨然一座座由夏日遗留下来的丰碑。高高的麦垛边上散落着好些麦子,闪闪发亮的。满载的马车哐啷哐啷地爬上斜坡,朝这里驶来,一路擦过麦垛,发出了尖利的脆响,之后就好像靠岸下了锚的船一般顶着制动的木楔停了下来。汤姆爬上梯子,站了一会儿。偌大的天空下,他的身影在金灿灿、香喷喷的玉米之中清晰可见。他看见妻子正走过下面的阴影,忙对她挥了挥手。接着,亚瑟开始从车上卸下一捆捆的麦子扛到垛子上。他们俩的动作仿佛蕴含着某种细腻、微妙的韵律。他们雪白的衣袖和黑色的头发都在柔和的天空和玉米的映衬下熠熠发光。四下里一片安静,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运送麦子的马车摇晃着来去,以及车夫在座位和车厢里的麦垛间爬来爬去发出的声音。我时不时地可以看见草叉的尖端发出的闪光。这会儿,汤姆爬在马车上堆得老高的麦子上面,冲着他的弟弟大声询问麦垛子的什么事。那声音强大而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