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彩香老师说,按平常,开了这样重要的大会,一回来,黄主任肯定要立马组织讨论的。再拖也不会过夜,并且还得写心得体会呢。可这次开会回来,就再没了下文。黄主任提溜着帆布马扎,走在人群里,连一句话都没说。一回来就关门午休了,说太阳晒得脑壳痛。
胡老师房里,倒是聚集起了好多人。七嘴八舌的,都说胡三元命大,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判得轻些。有知道点内情的说:“胡三元的案子,这回把地区、省上、北京都惊动了。最后,是上边定的性。不过,与我们联名写信也有关。公安局和法院人都说,剧团绝大多数群众认为,胡三元不是故意的。说他平常就是个神神狂狂的人,好出风头惹的祸。”瘦导演说:“这也算是把我救了。你们都说说,要是把胡三元毙了,我这一辈子不是把良心债给背下了吗?是我为了搞艺术,才叫胡三元造的炮。并且还老要求他,得尽量打得真一些,要有特殊效果,要能震撼观众……”胡老师就说:“都是你这些要求,把胡三元害的来。”另一个人说:“导演就是不要求,咱胡哥也是要整出点冷彩的。不整就不是咱胡哥的性格了。”
这一天,剧团前后院子都在议论这事。都在研究啥叫故意杀人,啥叫“没有杀人的故意”;啥叫通奸,啥叫强奸;啥叫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说起那两个被枪毙的家伙,对乱搞男女关系的区教干,还觉得死得硬朗,腿一直都没软瘫,“说明身体好”。而那个杀了娘的,自一押进会场,裤子就尿湿完了。最后枪毙时,感觉像是早都吓死了,几个人提着朝前跑,两条腿一直都是棉花条一样顺地拖着。还有人说,把人枪毙完后,哨子一吹,宣布解除警戒时,他们跑到前边去看呢,结果后边人一拥,一个狗吃屎,让他们还扑到了死人身上。当下就恶心得吐了。说人血不是腥的,是臭的,并且是恶臭。而当议论到易青娥她舅胡三元时,好多人又笑了。说胡三元今天真正像在演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化妆成非洲黑人了。他头昂着,白牙龇着,用法律术语讲,“有逗人发笑的故意”。大家就又把她舅在游街示众的路上,还有在会场里的各种表现议论了很久。最后有人说,胡三元今天回去,搞不好要挨尅,说他破坏大会纪律呢。又有人说,脸是让土炮炸成那样的,人家胡三元又没故意做鬼脸,挨啥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