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破旧的出租屋内，男人低垂着黑色帽檐，肌肉略显发达，手臂上赫然纹着一只鹰。 「记清楚该怎么说了吗？」 「嗯。」 我——命悬一线。 电话接通了。 「你女儿姚千千在我手上……」 「爸……」 啪，对方一听到我的名字便挂断了电话。 他再次拨打。 「要钱没有，人你尽管带走。」 再次拨打，我爸的电话已经关机。 一屋子的人盯着我。 「烁哥，接下来该怎么办？」众人望着他。 后来我才知晓，他名叫程青烁。 程青烁瞥了我一眼，熄灭了手中的烟，嗓音略显干涩，「扔海里。」 **02** 结果，我被扔进了泳池。 这里荒无人烟，哪来的海。 半小时后，我湿漉漉地爬上岸，回到原地坐下，静候发落。 他们在打牌。 程青烁瞥了我一眼，随手扔了一张牌，却未搭理我。 其他人看到我，开始窃窃私语。 「老大，她可是从城里来的，这样湿透会不会感冒？」 「对啊，城里来的，划破手指都得去医院。」 我坐立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关心她，送你去当媳妇怎么样？」 「老大……」 「我看你们不是来要钱的，倒像是来泡妞的。」 他不悦地瞪了那群人一眼。 众人立刻噤声。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我，「傻站在这儿干嘛？」 「啊。」 我慌忙站起来，换到旁边的凳子坐下。 「去洗澡吧，病了这里可没医院。」他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边往外走边骂骂咧咧，「真是难伺候，前面左拐，不许穿我的衣服！」 我含泪答应：「好。」 他好凶。 **03** 我一边洗澡，一边流泪。 流的不是因为我爸没来接我，而是我竟然在短短半小时内学会了游泳。 要知道，之前我那富豪爹花两万请来的游泳私教，我都没能学会。 我叫姚千千。 我爹是个富豪，结了十几次婚。 家里养了二十个孩子，我是最笨的那个。 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生出了我这么个反应迟钝、发育不良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他拿着我的亲子鉴定报告笑出了声。 「我就说我姚青云不可能有这么笨的孩子！」 只是他笑着笑着，脸色渐渐发绿。 从那以后，我就被打入了冷宫。 零花钱没了。 单独的房间也没了，我搬到了地下室。 每天早起做饭、拖地、洗衣服，伺候一大家子人。 我问奶奶：「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 奶奶瞪了我一眼，「去问你妈。」 我摇了摇头。 奶奶的老年痴呆又犯了。 我妈已经去世十年了。 从那以后，我谨言慎行，任劳任怨，生怕我爹不高兴。 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我被绑架了。 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 04 沐浴完毕，我竟无衣可着，遂前往衣柜寻觅一件 T 恤。 寻觅良久，全然不见适宜的裤子，听闻外面仿若有声音呼唤于我，我岂敢在这内里逗留过久。 只得硬着头皮向外行去。 待我走到外面，一群人瞬间停止嬉闹，齐刷刷将目光聚焦于我——的双腿。 程青烁亦紧盯着我，眉头紧皱，猛地起身而立。 “瞅啥瞅？没见过女子不成？”他朝着屋中之人一通怒吼。 “老大……我们没瞧。” “滚！” 一群人放下麻将，骂骂咧咧地离去。 “你给我进来。”他面色阴沉地瞧着我。 “我……好。” 我哪敢驳斥，转身朝着房间奔去。 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我惊慌之下关上了门。 怎料，砰的一声，门径直被他踹开了。 “穿成这样？”他再度审视了我一番，“小小年纪如此不学好。” “对不起。我……我没衣物。”我颤抖着解释，见他不肯让步，只得战战兢兢地定在原地。 “没啥料就别露着腿。”他倚靠着门框，紧盯着我。 “你可晓得外面的男子各个皆是恶狼，能将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存？” “不晓得……” “那我告知于你，他们皆是久未娶妻的单身汉，半年乃至十几年都未曾碰过女子。” 我承认自己被惊到了。 眼角多出了一滴泪，被我迅速拭去。 “哭啥呀？此刻知晓怕了。” “……”我咬着唇，强忍着不哭。 “服了你了！”他叼着烟，走到衣柜前，胡乱地翻找了一番，最终抽出一条运动短裤，扔至我头顶。 “把裤子穿上！再哭，就将你扔去喂狗，信否？” “信。”我火速着手穿裤子。 “去厕所穿！”他瞪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乃男子，还是个恶人，你可知自己在做甚？” “好！” 我拿着裤子跑开了。 05 他着实凶得厉害，比我父亲还要凶悍。 我不敢忤逆于他。 换好裤子出来，屋子之中已无他人。 出去之时，我望见他在门口取外卖。 仅点了一份。 我坐在他身旁，瞧着他打开一份回锅肉炒饭，开始吞咽口水。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想吃？” “嗯。”我老实地颔首。 “不给。”他将筷子一丢，轻飘飘地冒出一句。 我不再言语。 他不给，我亦不能强抢，毕竟我敌不过他。 “你可知你爹欠我多少款项？” “一千万。” 我听他讲过。 “还知晓，还算有救。”他被气笑了，“那你还想吃我点的外卖，怎的，欲在这个数上再添 30 块？” 我已然一日未进食了，当下脑海中仅有三个字——“回锅肉”。 “可以吗？” 我恳切地望着他。 “做……梦。”他尾音拖得甚长，“莫以为娇柔地问我一句，我便会心软，我程青烁不吃这一套。” “好。”我咽下口水，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发声。 他解开外卖，筷子在其中翻搅了几下，咒骂一句，“难吃。” 而后拿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去往阳台。 我安静地瞧着他仰头在阳台抽烟，未几便抽到了第三根。 我的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而他仍未归来。 我看了看回锅肉，又摸了摸肚子，最终趁他未留意，直接伸手抓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他回头望向我的那一瞬间，我惊吓到心脏骤停，嘴巴都不敢动弹了。 结果他仅是瞧了一眼，又掏出手机打电话，讲着讲着，他还转过身去。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饥饿战胜了恐惧，我就这般断断续续地往嘴里塞肉。 直至他挂了电话朝我走来，我才察觉，一盒饭仅剩下米饭，回锅肉皆被我吃尽了。 “肉呢？”他斜睨着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死死地凝视着我，突然抬手—— 我以为他要揍我，吓得想动却不敢动。 结果他的指尖停留在我唇边，取下一粒饭粒，置于我面前。 完了！ 「饱餐一顿后，让我们来谈谈，你父亲欠我的债务该如何解决？」他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地凝视着我。 「让他偿还。」 「他已逃之夭夭。」他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么……由我来偿还？」 「你？你如何偿还？难道你真的认为，凭你这样一无是处的，能值一千万？」 「你……」我感到了羞辱，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敢发泄。 「餐后请自行离去，别来打扰我。」他站起身，显得不耐烦，摔门而出。 我自然选择离开，他都让我走了，若不离开，岂不是愚蠢！ 我低头迅速吃完那盒饭，然后拼命地向外奔逃。 然而，半小时后，我又狼狈地回到了出租屋。 「有趣。」程青烁看着我，「为何又回来了？」 「外面正下着雨。」我颤抖着，「而且天色昏暗。」 「怕鬼魂？还是怕我？」他反问。 「嗯。」我点头。 与鬼相比，他似乎不那么可怕。 「……」他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单手脱下T恤，「现在呢？」 我注视着他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到腹部，那里还有八块分明的腹肌…… 「你多大了，小家伙？」他笑着问我。 「18岁。」我屏住呼吸。 「才18岁，你应该叫我叔叔。」他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触摸他的腹部，「喜欢这个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有东西从我的鼻子流出。 我急忙仰头，「叔叔，我好像，好像流鼻血了。」 「你……真是让人无奈。」他迅速抽了几张纸，粗鲁地帮我捂住。 手忙脚乱半小时后，他穿好衣服，而我坐在旁边，鼻子里塞着纸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今晚你就睡在沙发上，明天早上就走。」 「哦。」 「哦什么，不满意？我只是看你可怜才让你过夜，你还想占据我的房间？」 「没有不满，我，我从未在客厅睡过，有点害怕。」我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怕什么，这世上没有鬼。」 我沉默了。 「想睡房间，就跟我一起睡。」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了房间，没有一丝温柔。 07 本以为我会整夜辗转反侧，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 我醒来的那一刻，房间的门也刚好被推开。 程青烁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看见我，只是微微一愣，然后像没看到我一样。 他走进厨房，我也跟了进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我也没钱打车。」我诚实地说。 他瞥了我一眼，轻佻地说道，「那就在这里待一辈子。」 我没有说话，继续跟随他。 他被我跟随得不耐烦了，「你清楚，是你父亲欠我钱，我不可能给你车费。」 「我知道。」我仍然跟随他。 他忍无可忍，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扔给我，「拿着钱快滚！真烦。」 我捡起钱，「我没办法走到车站，太远了。」 「所以呢，你不会以为我会送你去吧？你真当我是慈善家？」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我认真地说。 「你读书读傻了？不是坏人？我没要你的命，就是好人了？傻不傻？」 他几乎被气笑了，不想和我多说。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我建议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只能拿着钱跑开。 结果不到一小时，我又回来了。 因为我去了坐车的地方，在别人的手机上看到视频里说，我父亲欠下巨款逃往国外了，名下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了。 我站在原地半小时，无法消化这个噩耗。 等我清醒过来，我已经站在程青烁的门口了。 我无家可归了。 程青烁看到我，第一反应是愤怒。 「还没走？」 「我家被查封了。」 「那又如何？」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不知道去哪里，就跑我这里来？你还打算赖上我？」他愤怒地站起来，「你还赖上我了？」 「就……暂时。」我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我警告你，我这里不是福利院，也不是收容所，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不是好人！」 「好。」 「你父亲还欠我钱呢，你还来我这里，难道我欠你们父女什么吗？信不信我……」 「信。」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 **08** 醒来时，屋内嘈杂声不断。 「老大，她看起来真是可怜。」 「是啊，她那个爸也太狠心了，连女儿都不要就跑了。」 …… 「她无家可归，血汗钱也拿不回，你们难道不可怜她吗？」 这番话出自程青烁之口。 我醒了，但仍装作熟睡。 「她爸确实可恶，但这小姑娘毕竟是我们带到山里的。」 「没错……而且这姑娘皮肤娇嫩，跟老大你还挺般配。」 「滚！」程青烁吼了他们一句。 「要收留你们就收留，我这儿不留麻烦。」 好家伙，一群人瞬间跑得精光。 我心急如焚，脱口而出：「我不麻烦。」 见程青烁盯着我，我又赶紧闭上了嘴。 「不麻烦？那你倒是说说，我凭啥要收留你？」他戏谑地看着我。 「我……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扫卫生。」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会白吃白住，你只需要收留我直到我爸联系我。」 「你不是想找他要钱吗？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联系我了。」 他凝视我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最后说道：「他会联系你？」 「应该会吧。」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行，我一个单身汉，家里突然多了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等我开学，我就离开。」 「别跟我瞎扯。」 他的态度依然坚决，但已不似先前那般断然。 因为他这次并没有直接把我赶出去。 那我就默认，他暂时收留了我。 **09** 没想到，这一待便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我爸一直没联系我。 我偷偷打电话到学校，老师也不让我去上课。 「你别来，你爸的债主天天堵在校门口，严重影响了其他学生。」 我这才得知，我爹的债主已经在学校和我奶奶家全天候蹲守。 我的生活突然陷入了未知的绝望。 但我不敢告诉程青烁，怕他知道后会立刻把我赶出去。 我开始变得乖巧，试图讨好他。 想给他做饭，结果却把厨房炸了。 他从厨房里捞起我时，我的脸像是被锅底糊住，他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我。 「你在干嘛！」他怒吼。 「煮罐头……」我无力地回答。 「没开盖？」 「要开盖吗？」 他无语至极，把我拎进浴室，像洗小狗一样冲洗了好几遍，最后下令。 「以后都不许进厨房。」 「那我怎么做饭？你相信我，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我信你？我还不如信上帝。」 他骂完我，自己去厨房收拾残局。 收拾到一半，他的兄弟来了。 「烁哥，你在厨房忙什么呢？」 「眼睛瞎了？」 「你程大爷什么时候亲自下厨了？小千千呢？」 「废话，她在洗澡！」 ……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烁哥你们这是……？」 「闭嘴！」 那几人立刻闭上了嘴。 我刚洗完澡出来，本想帮程青烁收拾厨房，却听到这段对话，整张脸瞬间红了起来。 「小千千，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有人注意到了我。 「洗澡水太热了。」我解释道。 大家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我的脸更红了。 「你们很闲吗？」程青烁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直接赶人。 「烁哥，不是说好每周三打麻将吗？你怎么赶我们走？」 几人满脸不满。 「不打了，没心情。」他一口回绝。 「谁惹你了？」 程青烁沉默不语，看了我一眼，「那个姚青云，还没查到藏哪儿了？」 「警察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 「算了，你们走吧。」 程青烁直接把他们推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我爸，还没消息吗？」 我试探性地问。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他不耐烦地扔掉手上的毛巾，气呼呼地说，「你打算在我这儿赖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耗一辈子？」 「我，我开学就走。」 我心虚地撒了谎，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无处可去。 「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 「那不还得两个多月？」 「我一定好好做家务！」我立刻保证。 「还做家务？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炸死。」他叉着腰，指了指厨房，去拿了两桶泡面放在我面前。 「记账，等你爸联系你，一并还给我。」 「好。」 我拿出小本本，认真地记下：泡面 4.5 元。 小本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十几页，全是这两个月我用的他的钱。 他真的很凶。 用了他的东西，我不敢不记。 「算清楚了吗？欠我多少？」他熟练地泡上面，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疼得揉了揉头，「一共 2325.5 元。」 「两千多？」他横了我一眼，「媳妇本都被你造没了。」 「多吗？」我想起以前，出去逛街一天就花一万多，我爸眼睛都没眨过。 卡随便刷，我对钱没有概念。 「这不是多不多的问题，是我凭什么赚钱养着你！你谁啊？」他又看了一眼我的本子，血压直飚。 「那……」我死死忍住眼泪，豁出去了，「你没钱娶媳妇，你等我长大，这样行不行？」 他冷着脸看了我半分钟，最后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 「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鬼话吗？你 18 岁，我 31 岁，我要是着急一点，现在都能当你爹了，你信不信？」 感觉再次被羞辱，我红着脸，平静地说：「我爹 52 岁。」 「别废话，我不喜欢你这款，太瘦，抱着戳我脊梁骨。欠钱还钱，别跟我扯其他的。」 「程青烁。」我摸着自己的头。 「又怎么？」他端着泡面，不耐烦地看我一眼。 「我的头有点痛。」我小声说。 「你……女人真烦。」他伸出手指，勾了勾，「过来，我看看。」 我只好乖乖地把头凑过去。 他手指抓着我的头发，检查了一遍，「有点破皮，可能是易拉罐伤到的，没啥大问题。」 说完，他从抽屉摸出一个创可贴，熟练地给我贴上。 我的头保持这个姿势好累，我干脆埋在他腿上。 「干什么！」他拎起我头发，拉开一点距离。 「我怎么了？」我一脸茫然。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样子像什么？」 「像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算了，你又不是我女儿，我犯不着操那么多心。」 他给我贴完创可贴，就一把推开我。 我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暖。 他说他操心我。 上一个操心我的人是我爸，但他不要我了。 再上一个操心我的人是我妈，但她已经去世了。 泡面吃到一半，我认真地来了一句：「程青烁，我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是好人。」 他咬着泡面，差点把自己呛死，咳了半天，「那你是见识太少，没见过我坏起来的样子。」 「你坏起来是什么样子？」我好奇地问。 「嗓子会哑，腰会断，你会哭着后悔遇到我，怕了吗？」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这些。」 「是你要问的。」他笑得肆意，端起泡面就走了。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10 然而夜半时分，我抱着枕头，再度伫立在了他的房门前。 “作甚？”他方才沐浴完毕，仅着一条运动短裤，在擦头发的间隙瞧见了我，径直放下了毛巾。 “我心生惧意。”我指了指外面的雷鸣。 “接着呢？”他点起一支烟，望着我。 “我能否与你共处一室。”我鼓足勇气，央求他。 我居于客厅的一个角落，拿沙发当作床铺，勉强寻得一个破窗帘拉条绳子便算是我的小房间。 平素倒还好，然而打雷之时，我着实难以承受。 他愣怔了一秒，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得一脸流里流气，“行呀，睡这儿。” “不必，我就睡地上。”我解释道。 “睡啥地上，我怎好意思让女子睡地上？” “真不必。” “不是说我是好人吗，不是说喜欢我吗，你怕啥呀？”他继续注视着我，“反正我也半年未近女色了，各式女子都见过，小白菜还真未曾尝试。来，试试……” 我的大脑停滞了一秒，颤抖着说道：“我……我才刚成年不久。” 他叼着烟，笑得很是恶劣，“这有何关系？” “你！”我气得不知如何言语，抱着枕头退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的嘲笑声，笑得我满脸涨红。 他真的毫无道德操守。 不对，他哪来的道德可言。 亏我先前还将他视作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我蜷缩在客厅的角落，外面又响起两个惊雷之后，我忍无可忍。 与其在此处被吓死，倒不如进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我抱着枕头去推门，结果门未上锁。 屋子内没有灯光，我壮起胆子，径直走去，躺下，拉上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干啥！”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我的心瞬间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不干啥，睡觉。” “你跑到哪儿睡呢？这是你睡觉的地儿吗？”他冲我吼了一句。 “是你让我睡这儿的！”我转身与他对视。 黑暗中仅能瞧见他微亮的眼眸，盯得我胸口发颤。 “还真不怕死呐。”说着，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 我瞬间全身僵直。 “这般僵直，怕了就出去啊。” “不怕。”我硬着头皮顶嘴，但连呼吸都不敢幅度太大。 “那还睡啥，来吧。” 来吧？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十八年的阅历尚不足以让我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主动点儿啊，自己送上门来的，还要让我动手？” 黑暗中，就连空气都在催促我赶快放弃，可我就是憋着一股劲儿。 我忽然忆起我爹时常说的话语。 “畏畏缩缩，胆小如鼠，我怎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孩子？” 莫非我这般的性格，注定被社会所摒弃？ 是不是因为我的性格，最终他带着所有的哥哥姐姐逃往国外，而我被绑了，他直接舍弃了我？ 我知晓我应当有所改变，可我惧怕改变。 那种无力之感一直压得我难以喘息。 今日，我不愿再做往昔的那个自己了。 我咬着牙，伸出手，摸到他的头，嘴唇莽撞地凑了上去。 但尚未碰到，我突然被推开了。 “艹，你来真的。” 啪—— 头顶的灯光骤然被点亮，极为刺眼，我有些睁不开眼。 “出去！”程青烁拽着我的胳膊。 他看上去恼怒至极。 “不。”我不肯妥协。 “此地乃是我的房间，你住我的，吃我的，你搞明白一些，你觉得自己有权说不？”他叉着腰，感觉下一秒就要将我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我整个人在“害怕被他扔下去”和“又期望他把我扔下去”之间纠结挣扎。 扔下去，一了百了。 “我无权，我从来都无权，在家中我不能说不，在学校我不能说不，就连我自己被抛弃了，我都没有说不的权利，程青烁……”我眼泪瞬间涌出，“我活不下去了。” 他愣在那里，怒火更旺，“你说的啥胡话？” “我爸爸不会回来了，你的钱没了，我欠你的钱也还不上了，他不要我了。” 他沉默了许久。 我原以为，他会安慰我一句。 结果，他冒出一句：“要死也别死在这儿。” 他真冷血无情！ 我愈发委屈，哭得身子颤抖不停。 “总不能，我钱没得到，养了你数月，还背上个养死人的罪名吧？我上辈子欠你们父女俩的？” 他如发泄一般摸出一根烟，点了几次都未点着，直接把打火机砸了。 “那你意欲如何？”我哭着问他。 “还了钱再说。”一句话算是下达命令。 又是钱。 因为钱，我连死都死不成了。 我委屈地揪着他的被子抽泣。 他随意找了一床被单，“床让给你，我去外面睡，总可以了吧？” 说完一脸暴躁地就要离开。 “程青烁。” “又咋啦？” “外面还在打雷。” 他叹了一口气，“我真是被你缠上了。” 说完，他把被单往地上一铺，就洒脱地躺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子，我平复了心情，怎么都无法入眠，又试着呼唤他。 “程青烁。” “又咋呀，姑奶奶。”他似乎不大愿意搭理我。 “我想好了。” “想好啥了？” “明日我就去挣钱。” 他似乎被我整得无语了，冷哼一声，“你能如此想也算有孝心。” “我是认真的。” “行行行，我知道你认真的，赶紧睡，再不睡……”他威胁我的话欲说还休，喃喃道，“我也拿你没辙。” 说完，他拉起被子，捂住头，睡了。 想到要挣钱还他，人生仿佛突然有了目标，我也没那么伤心了。 夜深了，我睡去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程青烁。 清晨，我从梦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 梦境中，程青烁引导我的手触摸他的腹部，带着狡黠的笑意，"胆子这么小，敢不敢再往下一点？" "叔叔。"我轻声回应。 "乖，听话。"他的声音温柔而诱惑。 梦中的我，仿佛被魔法迷惑，不自觉地遵从了指令。 醒来时，发现身旁空无一物，连床单都不见了踪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显然是昨晚的梦境留下的深刻印象。 我立刻投入到家务中，做饭、整理床铺、打扫地面，试图用忙碌驱散心中的不安。 程青烁一大早就出门了，回来时看到我躲闪的目光，眼中流露出疑惑。 经过深思熟虑，我将精心准备的还款计划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制定的还款方案，你看看。"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煮饭100元？洗衣服100元？洗碗100元？跑腿100元？" "怎么样？"我带着一丝不安。 "不怎么样。"他放下计划书，语气中带着不满，"别人洗一件衣服的价格都没你洗一次衣服高，你这是在抢钱吗？" "啊？"我感到有些失落，"这是我根据家里的零花钱模式制定的，真的不切实际吗？" "你用你父亲的赚钱方式来赚我的钱，难道我是你父亲吗？" "你是我叔叔，有什么问题吗？" "呵，现在知道叫叔叔了，昨晚你的胆子可不小，我差点以为你是我叔叔。" 他拿起桌上的纸，算是接受了这份协议，"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懒得反驳，反驳了你又要闹情绪……" "谢谢叔叔。"我乖巧地向他微笑。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匆匆吃完早餐就要出门。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问道。 "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出去赚钱养家，你能做什么？" 我感到他话语中的讽刺，"你是怎么赚钱的，我可以打暑假工吗？" "我去修车，你也去？"他带着笑意看着我。 "那我可以洗车吗？我在家也没事做。"我决定，与其在家无所事事，不如出去努力赚钱，这样也能更快还清债务。 "带娃上班……算了，要被笑一年。"他自嘲地看了我一眼，"走吧。" "把裙子换了，从今天开始不准穿裙子。" "为什么？" "小孩子听大人的话就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那些人比我坏多了，你就当耳边风吧，迟早你会后悔的。" "哦，好的。" 其实我内心想，再坏也坏不过他吧？ 经过昨晚的梦，他在我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坏人。 12 程青烁和他的兄弟们开了一家修车厂，坐落在风景如画的318国道旁。 大家看到我都感到惊讶。 "小千千，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吗？"胖叔笑着问。 我来这儿两个月，每次打牌都能见到他。 "别闹，老大带金丝雀出来透透气，关你什么事？" "就是，小心老大生气。" …… 程青烁瞪了他们一眼，"工资不想要了？你们是来八卦的吗？" 一群人立刻安静下来。 "快去干活。"胖叔提醒大家，"小千千，你来这里坐。" "说的就是你！"程青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胖叔吓得赶紧跑开。 "看我干什么？"程青烁转头看着我，问我。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凶？"我觉得他太凶了，连自己的兄弟都怕他。 "我跟他们交代工作，我怎么凶了？你觉得谁不凶？"他低头笑着看我。 "胖叔看起来就不凶。"我不敢多说，我也怕他。 "那你跟着他啊。"他踢了一脚凳子，直接走了。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最后还是胖叔拉着我，问我要干什么。 我说想学洗车，他就教我，比程青烁温柔多了。 "厂里的大部分员工，原先都是跟着他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的，因为工程款没拿到，他带着一群人回了老家，靠着修车，养活了一大群人，他人真的很好。"胖叔在教我洗车的时候告诉我。 我愣了一下，"你说的工程款，是我爸欠的一千万吗？" 胖叔感觉自己说错话了，有些紧张，"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其实我们当初也是被逼无奈的，好多人等着钱救命，我发誓，老大根本没有想对你做什么。" 他紧张地举起手发誓。 "是我爸爸的错。"我心情沉重。 "其实你不用自责，最后大部分钱，是老大拿出来垫了，还差点，但也差得不多了，所以，这辈子我们都跟定他了。"胖叔递给我一个笑容。 我很震惊。 我一直以为程青烁很穷，穷到连一桶4块5的泡面都要我记在本子上。 我没想过，他却把所有钱都拿出来填补了工程款。 我更加自责了。 一上午，胖叔很细心地教我，也很注意我的安全。 旁边的几个叔叔忙完手里的活，也过来看我，教我，抢着做了大部分需要体力的活。 "小千千，你就当暑假锻炼，没必要那么认真。" "对嘛，女孩子还是不要干这些脏活重活。" …… 不一会儿，胖叔切了一个大西瓜出来，把最中间的那一块递给我，递给我之前，还特意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咧着嘴对我笑， "洗了好几遍，不脏。" "谢谢。"我接过西瓜，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一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却莫名地鼻子发酸。 他们都是好人。 我望向程青烁，他躺在车子底下修车，一早上都没再跟我说过话。 我拿了一块西瓜过去给他。 "手脏，自己吃。"他忙得没空理我。 "我可以喂你啊……" "不吃——" 他话还没说完，我直接给他塞了一口西瓜。 看着他黑着的脸，和脸上被我糊的西瓜籽，我小心翼翼地问："甜吗？叔叔。" 他看着我，好几秒没说话，最后收回目光，咽了好几下，艰难地吞下去，刚要开口骂我—— "再吃一口好不好？"不等他回答，我又给他塞了一口。 这一口塞的，又是一脸西瓜瓤。 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投喂者。 他的脸越来越黑。 "姚千千！你给我擦干净！"他压低嗓音，看起来就要发火。 "哦，我差点忘了，胖叔让我过去帮他擦玻璃，我先走了。"我自顾自端着西瓜就走了。 等我逃回胖哥那儿，以为万事大吉了。 结果不到五分钟，就被直接从人群中拉进了里屋。 "叔叔。"我有点怕。 "翅膀硬了，要飞了？小丫头片子骑到我头上了？"他的阴影笼罩着我，"擦。" "我没纸。"我小声道。 "我管你有没有。"他吼我。 "你！"我咬咬牙，"那你低一点。" 我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地擦他脸上的西瓜瓤。 他弯下腰，与我对视，距离太近，他的呼吸全都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心突然开始乱跳。 "你……你别对着我呼吸。"我有些惊慌。 "怎么？还不让我呼吸，我呼吸惹到你了？" "不是，你这样，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几乎屏住呼吸，心跳快得我怀疑自己要死了。 **18** 他愣了一下，迅速拉开距离，「这么点距离就跳这么快，没见过男人吗？」 「我，我也不知道。」 「刚才跟那个胖子挨得不是很近吗？一口一个叔叔，还手把手教，我看你也没慌啊。」 他冷哼一声，抽出一条毛巾在水龙头下打湿，洗了把脸，又豪迈地洗了头。 「他比我大很多，我叫叔叔不对吗？」 「我也比你大很多，怎么没见你叫得这么亲热，天天程青烁的。」他对我阴阳怪气地说。 「那我以后都叫你叔叔。」我赶紧纠正错误。 「别，打住，我受不起。」他胡乱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给我，「拿去洗了，乖。」 他说「乖」的时候，我立刻想起了那天在梦里，他也是这么说我乖，然后哄骗我…… 想到这里，我耳根红透了，拿起毛巾就跑了。 洗完毛巾，平复好心情，我又出去洗车。 这条路人迹罕至，但生意确实不错。 在这里待了一周，我觉得生活无比充实。 看到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打工日记，赚的钱数字节节攀升，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什么都记，幼不幼稚。」程青烁每次看见我点灯写日记，就忍不住嘲笑我。 「我爸爸说，人笨就要多用笔，养成习惯了。」我不好意思地解释。 「他怎么老说你笨？他有多聪明？」他问我，又自问自答，「也是，他确实聪明，欠我钱不还，还送个女儿来花我的钱，这算盘打得我都佩服。」 「对不起。」关于我爸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我爸，我一定求他还款，但是…… 我还能见到他吗？ 「知道错了，就别给我惹事，乖一点。」他说着，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揉完后，我和他都愣住了。 「看什么看，长辈摸一下头，不行吗？」他故作凶态。 我叹了口气，「不是不能摸，叔叔你这样，我会……」 「会怎样？」 「做梦。」 说完，我的脸就红了。 18年来，我很少在梦里梦到男生，大多数时候都是我爸在骂我笨，说我犯错。 这样频繁梦见程青烁，还是第一次。 「什么梦？有我吗？」他倒是聪明，让我脸红心跳。 「嗯。」我老实地点点头。 「梦里我怎么你了？骂你了？欺负你了？」 欺负我了吗？ 我仔细回想，他那样算不算是欺负我？ 「算是。」我委屈地点点头。 「养你这么久，你怎么没梦点我的好？老实说，我虽然骂你，但没打过你吧？」他还觉得自己挺无辜。 但我说的欺负和他理解的似乎不太一样。 「我真有那么凶吗？」最后，他又不甘心地问了我一句。 「有。」 在梦里，他凶起来，我根本不敢反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感到很苦恼。 直到有一天，修车厂来了一辆红色宝马，我那天的心情都很糟糕。 因为，车上下来一个女人，胖叔他们都叫她「嫂子」。 那个女人，一来就找程青烁，在里屋一待就是一上午。 **18** 「还来干什么？」程青烁单手打开车子引擎盖，低头检查车子状况。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乡下？」女人戴着墨镜，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起来很是高傲。 「关你什么事？」程青烁抬头看着她。 「我是你女朋友，你说关我什么事？」女人见他不理睬，直接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工作。 胖叔把我拉到一边，示意我别过去。 「吵架呢，老大也挺难。」 「他们在一起过？」我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 「嗯，老大在城里也算个小少爷，嫂子家里也很有钱，跟了他好几年，因为工程款出了问题，老大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发给我们，嫂子不同意，两人就闹翻了。」 「是我们拖累了老大，要不然老大早就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胖叔语气有些低落。 又是工程款的事？ 说到底还是我爸害的。 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希望他和好？ 「那程青烁还喜欢她吗？」我问胖叔。 「喜欢啊，应该吧？一年了，我没见过老大碰过其他女人，修车厂经常有开着豪车的美女来找他，他都不屑一顾，就连他的出租屋，除了嫂子和 你，我们就没见过别的女人。」胖叔还在喋喋不休。 我却觉得心烦意乱，特别是看到程青烁还和那个女的聊得火热，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拿着工具箱就走过去了，胖叔想拉我都没拉住。 刚走过去—— 「程青烁，这一年你敢发誓说你没想过我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都忘了吗？」女人直接拉住他的手。 我的脚步停在那里，抬头一看，程青烁看到了我，眼神微微一动。 「不想。都分手一年了，早就忘了。」他冷漠地说。 「你骗人，我还没忘，你哑着嗓子叫我名字的时候，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站在那里，脑海里嗡地一声，一片寂静。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一想到这，我就难受得不行。 「楚梦，别闹了。」程青烁甩开她的手，看到我后又说，「你过来干什么？」 「胖叔让我给你拿工具。」我撒了个谎。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去那边，我不需要，听话。」 楚梦听到声音，顺着目光看过来，眼神很不友好。 「她是谁？」她上下打量我。 「一个小妹妹。」程青烁的语气颇为不耐烦。 「所以，你一年都不找我，是因为在外面养了个小情儿？」楚梦瞪大了眼睛。 「不关她的事。」程青烁催促我离开，我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那么护着她，还说没事。我看关系大了，程青烁，我楚梦不是好惹的，谁敢抢我的男人，我就跟谁拼命。」 「那你试试。」程青烁的声音低沉而可怕，扔掉了扳手，走过来拉着我就走，再也没理会楚梦。 20 楚梦仍在原地闹腾了一阵，程青烁将我安置到里屋，“别出去，她就是个疯婆子。” “你喜欢她吗？叔叔？”我紧盯着他，向他发问。 “这与你无关。” “怎么就与我无关？”我反问道。 “你算我的谁呀，还与你有关。你一个小娃子，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大人的事，别掺和。”他颇有些无奈。 “我长大了，就与我有关了吗？”我郑重地问他。 他望着我，不再作答。 “叔叔？”我轻声唤他。 “以后再说。” 他不再言语，我心里难受，头脑发昏，稀里糊涂地踮起脚尖，想要亲吻他。 结果尚未亲到，他就一把将我扯开，“干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心跳得极快。 “我……我……没干啥。” “你可晓得自己在干啥？”他狠狠地瞪着我。 “不晓得。”我怂了。 “承担不起责任的事就别做，别以为你是小孩，就能肆意妄为。” 他抛下这么一句话，烦躁地燃起一根烟，而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生气了。 他想必也是被我冲动的举动惊到了。 我开始自我责备。 在屋里待了片刻，我也没琢磨明白，自己为何会主动去亲他，为何会如此强烈地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但我知晓，他拒绝了我，并且他极为生气。 我倍感挫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整理好情绪走出去，发现程青烁不在了。 一群人正在议论。 “他和嫂子出去了。” “老大今日怕是不会再来了。” …… “为啥？”我问他们。 “还能为啥，他们一年未曾相见了，哪还有精力再过来。”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和好如初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 我站在一旁，听得脑袋发涨。 “小千千在，你们开玩笑能不能收敛些。”胖叔以为我是在害羞。 其实他不知，我是在嫉妒。 “千千，饭还没吃，你要去哪儿？”胖叔在后面喊我，我却径直走了。 我回到出租屋，程青烁不在家。 我愈发烦躁了。 我没有手机，也不知如何找他。 就这样，在家中待到近乎发狂，我开始去他的房间，拼命搜寻他的物品，查看有无那个女人留下的东西。 结果，毫无所获。 最终在他床头的柜子，翻出一盒尚未开封的物件。 我瞧着生产日期，是近期的，心里顿时一凉。 所以，他早就知晓她要回来找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什么等我长大再说，不过是敷衍我的假话。 他始终只是将我视作小孩子。 养着我，也不过是把我当作筹码，让我爹回来还钱罢了。 所有的一切，皆是我一厢情愿。 一想到此处，我的胸口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等到夜晚，他才归来。 我们头一次大吵了一架。 “不是说不喜欢，不喜欢还和她睡？” “你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吗？”他看了我一会儿，叹一口气，“我出去办了点事。” “你混蛋，出去办的事就是这个？”我将盒子砸向他。 他的目光暗沉了一分，“你翻我东西？” “自己买了，做了，还怕别人翻？” “我怎么混蛋？”他也动怒了，“养了你数月，我饿着你了，还是虐待你了？我养花草都没超过三天过。你有没有良心？” 我与他闹得不可开交，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他妥协，缓和了语气，“你究竟怎么了？”
